(图片来源于“中国釉下五彩瓷网”)
2021年8月12日6时50分,饱受病痛之苦的熊声贵先生溘然辞世,享年八十二岁。对于喜欢陶瓷艺术的人来说,这个暑期瓷城醴陵最令人震惊的消息莫过于此。
我与熊声贵先生仅一面之缘,而且这唯一的拜访也因为他的身体状态而几乎没有语言交流。因此,我对他的了解,多是通过其亲友介绍,当然还有他的陶瓷作品以及江湖传说。
我一直试图为他写篇文字,但一直没有动笔。除了表面的懒惰原因,更重要的是不知如何下笔。因为,他有太多的头衔和荣誉,也留下了太多风格各异的作品,即使是中风之后都还有新创作。他如一位武学大师,招式千变万化不可端倪,我不敢贸然出招。
如今,招式已穷斯人已去,一生风范待人评说。
这两天,我想得最多的问题是:到底是陶瓷成就了熊声贵先生,还是熊声贵先生成就了陶瓷?换句带有哲学气质的话说,是物成就人,还是人成就物?
从所获得的荣誉、所取得的成就来说,熊声贵先生六十余年的艺术实践既有突破,又有创新,丰富了釉下五彩瓷艺术表现手法,似乎是人成就了物。
但是,如果用更大的视野来看,从人的一生来看,我觉得,是物成就了人。
熊声贵先生的一生很简单:生于陶瓷之家,学于景德镇陶瓷学院,工作于湖南陶瓷研究所,毕生从事于陶瓷艺术且传艺于子。但是,如此简单的一生其实不简单。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陶瓷让他满足了一个人的所有需求。
(图片来源于“中国釉下五彩瓷网”)
(图片来源于“中国釉下五彩瓷网”)
第三,陶瓷让他赢得了广泛的社会尊重。六十余年的从业经历,出色的艺术创作能力,让他有了丰富而出彩的艺术成果,也让他得到了社会各界的高度认可,社会角色呈现多样化。民盟认可他的成就,吸收他为盟员,从此走上“民主同盟、艺术同心”之路。他是中国陶瓷文化大使,上世纪八十年代远赴丹麦交流陶瓷艺术,九十年代参加中日韩陶艺研讨,赢得了国际声誉。二十一岁时,他就参与“三馆瓷”设计。此后,“陶研所”包括毛泽东用瓷在内的诸多重大设计,他都是主要设计人员,创作了许多经典。五十三岁时,他的作品《悠然》获全国工艺品精品大赛金奖。五十四岁那年,他被国务院授予“国家文化艺术事业突出贡献奖”,享受政府津贴,赢得了国家尊重。
(图片来源于“大师画瓷”)
最重要的,陶瓷让他完成了自我实现。古人说,技进乎道。几十年的技艺探索,总会让人思考,而这思考必然归结为艺术生命的解读。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一件作品必须和环境色彩发生关系,只有和周边环境和谐统一才有意境。他的认知,已经突破了陶瓷本身。不过,我以为更大的突破是对工艺美术的认识。世人多认为,先“工”而后“艺”。但是熊老认为,“工”是为“艺”服务的,并非最终艺术效果。他还说,艺术创作要在传承中有创新、有提高,说到底要有自己的思维。这是一种长期艺术实践之后的哲学思考。随着这种思考,他的创作也进入了自由王国。他的生命虽然已是晚年,但他的创作才进入盛年。我喜欢看熊声贵先生晚年的作品,尤其是写意风格的,大巧而不工,浑厚而洒脱,浓烈而透彻,透着一种生命的张力。我手写我心,艺术总是让人的生命多了一种呈现。这种呈现,既是岁月沧桑的自然生命,又超越于自然生命的艺术生命。
(图片来源于“大师画瓷”)
以此观之,陶瓷成就了熊声贵先生。或许有人会问,世间以瓷谋生者多也,何以并非人人如此呢?我想借用古人观点回答,唯有厚德,方能载物。
熊声贵先生给我的启示是:择一物,专一物,精一物,成就一生,便是人物。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熊声贵先生没有这么说,但是这么做的。追思和缅怀,其实更多是学习和追随逝者的生命态度,从而成就更好的自己。
斯人虽去声犹贵,但愿来者皆可追。
假如有来生,我想,他还是会选择陶瓷,选择做一个“墨斗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