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瓷器自古一直属于日本视觉文化本质之内蕴,于传统茶道或佛教仪式当中扮演着独特的角色,自镰仓时代(约1185-1333年)开始世代相传,并受日本美学及社会转变(如明治维新等)发展出一套独特的鉴藏品味,从原本只于品茶或宗教仪式上欣赏器具工艺,变成了以鉴赏艺术的角度去看待瓷器珍品。
日本的中国古陶瓷收藏,以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的最成规模,不仅数量多,而且级别高,得益于收藏家的成全,目前该馆已经跻身世界同类博物馆的前列。
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的收藏以来自中国及朝鲜的陶瓷收藏著称。美术馆成立于1982年,曾经获得各界人士的大力支持,得到一批重要的捐赠。例如包括中国以及韩国千余件藏品的“安宅收藏”,由住友集团协力捐赠给大阪市。大阪市政府因此动议新建美术馆,专项展出。
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外景
安宅英一是日本十大商社之一“安宅产业株式会社”的第二代领袖,酷爱收藏,特别是在民艺学者柳宗悦的帮助下收集了大量从旧时华族家庭散落出来的中国古代瓷器。早在二战前,安宅收藏就颇得声名;而战后的私人财产以及税制改革,不仅未能使得藏品流失,反而坚定了安宅扩大收藏的决心。随着其他私立收藏机构关闭或者转为国有,安宅收藏成为与出光美术馆并称的私人陶瓷馆藏,日渐享有国际声誉。
1977年,财团破产,安宅英一的毕生收藏被三井住友银行等16家机构没收抵债。1980年3月,住友集团属下的21家企业决定把这一批藏品捐献给大阪政府。并成为大阪东洋陶瓷美术馆的招牌收藏。
日本的文物分级与中国的不同,主要分为四个级别,即国宝、重要文化遗产、重要美术品和一般美术品。至2001年6月止,1059件文物被指定为国宝,其中包括8件中国古陶瓷。这8件国宝瓷器中,4件宋代建窑、1件宋代吉州窑、2件宋代龙泉窑、1件元代龙泉窑。
这8件日本国宝古陶瓷,安宅旧藏就独占两件,此外,仅次于国宝级别的重要文化财产,他还有十三件,可见其收藏水准。如今,此收藏稳占世界一流之列,在其细腻雅致的陈列下更显殊珍,气度不凡。
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展厅
油滴天目 建窑茶碗
南宋 12-13世纪
h:7.5cm d:12.2cm,349g
住友集团捐赠(安宅收藏)
“黑釉油滴天目茶盏”的名称,据悉是来自中国浙江临安县境的天目山寺院,宋代很多日本僧侣来此修行,归国时将在寺院内学习到的茶礼、茶仪和茶器带回日本,至今天目茶碗仍是日本传统茶道仪式中级别相当高的茶器。而陶瓷美术馆的这件茶盏,附属品里还有南宋时期的3个漆制天目茶台。
这种茶台的形象我们依然可以在宋人绘画的饮茶场景中看到。
《文会图》的饮茶场景
《撵茶图》的饮茶场景
虽然“天目”源自浙江北部的天目山。不过,油滴天目烧制于福建省建窑,也叫“建盏”。釉面带有金银或深蓝色的虹彩辉斑,宛如水面泛起的油滴,因此得名“油滴”。
茶碗内外布满金、银色、深蓝色闪耀斑点,宛如油滴浮于水面一般,又像是在夜空中凝视茫茫宇宙,如梦似幻,是宋人审美的最高表现。
这种斑纹其实是釉药中所含有的铁分在釉层表面的结晶。这件油滴茶盏口沿部镶有金釦口,既是对盏口的强化和保护,又在色彩上与黑釉形成对比,勾画出夺目的一环亮色。
此盏在桃山时代(1573-1603年)归丰臣秀吉的外甥阴白秀次(1568-1595年)所有。此后的流传经历是:西本愿寺世、三井八郎右卫、酒井家、安宅COLLECTION、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
飞青瓷 龙泉窑花瓶
元 14世纪
h:27.4cm d:14.6cm,951g
住友集团捐赠(安宅收藏)
器物青釉上散布着铁锈色不规则斑点。在日本这类瓷器被称为“飛青磁”,特别为茶人所钟爱。
无论是釉色还是铁斑装饰,这件青瓷瓶在同类中都堪当一件优秀作品。它的器形俗称“玉壶春”。细长的颈部和丰满的器腹相映成趣,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圈足的底釉被削去大约有5毫米左右,露胎部分呈深红褐色。
这件作品是大阪豪商财阀鸿池家族的传世品,类似的作品在英国的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和瑞士鲍尔基金会远东艺术博物馆的系列藏品中均可得见。
传世的北宋汝窑水仙盆总共6件,台北故宫藏有4件,中国大陆藏有一件,还有一件是安宅英一所藏。
青瓷汝窑水仙盆
宋 11世纪末-12世纪初
h:5.6cm w:22.0×15.5cm,656g
住友集团捐赠(安宅收藏)
元代青花瓷中的精品,同时也是元青花瓷器的代表作的青花鱼藻纹罐。
青花 景德镇窑 莲池鱼藻纹 罐
元 14世纪
h:28.2cm d:33.4cm,6,060g
住友集团捐赠(安宅收藏)
安宅收藏的中国陶瓷中包括了中国的官窑器,也有磁州窑等民窑作品;收藏的韩国陶瓷中有官窑级别的高丽青瓷,也有造型并不规整的李朝粉青。他的眼光不全是欣赏民艺的角度,更多是从器物出发探究其美的本质。他曾说:“回归作品,作品就是一切。”在数十年的收藏生涯中,不断追寻自己心目中理想的藏品。
木叶天目 吉州窑茶碗
南宋 12世纪
h:5.3cm d:14.7cm,182g
住友集团捐赠(安宅收藏)
白釉黑花磁州窑“风花雪月”梅瓶
金 12世纪
h:37.9cm d:15.9cm,2,340g
住友集团捐赠(安宅收藏)
作为日本收藏界最为重要的藏家之一,安宅英一几乎没有著作留下来。2007年,其曾经的助手,曾任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首任馆长的伊藤郁太郎撰写的《美之猎犬》在日本出版,世人终于得以了解这位一生都在追求和探索艺术之美的陶瓷收藏家的往事。书中记录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收藏故事。比如底部贴有编号为“第七百五十一号”的清宫旧藏青瓷八棱瓶。
青瓷 官窑八棱瓶
南宋 12世纪
h:21.0cm d:13.5cm,795g
住友集团捐赠(安宅收藏)
1970年,该八棱瓶通过伦敦佳士得拍卖行出售时在全世界的收藏家和古董商中轰动一时。究竟应当委托哪家古董商来竞拍?安宅在深思熟虑之后最终选择了仇焱之。不出所料,拍卖过程是一场白热战,仇先生不负所托,力挫群雄,竞得此瓶。但是,其成交价格也创下了当年中国陶瓷的最高纪录。
随后,安宅是背后买家的消息不胫而走,日本的部分媒体以价格过高而发起非难。在此过程中,评论家白崎秀雄发表文章称:“这个价格与 16 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绘画的价格相比,本不算什么。这样一件时代久远至 12 世纪的世界级名品回归东方,考虑到这些,这个价格甚至称得上是便宜的。”
当这件器物送抵日本,伊藤郁太郎前往羽田海关取货时,终于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实物,结果发现釉色暗沉,并未令人心生感动,于是当即通过电话向安宅先生报告了这一情况。之后,八棱瓶被送至安宅先生处,令人吃惊的是,从盒子中取出后,好像立刻焕发神采并呈现出深邃神秘的色泽。安宅先生非常高兴,并以“嘲讽”的口气对伊藤郁太郎说:“你刚才是用宿醉未醒的眼睛看的吧?”
实际上,在羽田海关的荧光灯下与在安宅先生办公室自然光的环境下,二者的采光效果及光源性质完全不同。这件事也成了日后创建东洋陶瓷美术馆时,在世界范围内率先设置了自然采光展厅的契机。
另外,安宅英一收得壶中居主人广田不孤斋的“三种神器”也堪称传奇。这三件分别是定窑白瓷刻花莲花纹洗、钧窑紫红釉鼓钉洗和万历五彩松下高士图盆。
白瓷刻花 定窑连花纹洗
北宋 11世纪末-12世纪
h:12.1cm d:24.5cm,852g
住友集团捐赠(安宅收藏)
紫红釉钧窑盆
明 15世纪
h:9.0cm d:24.0cm,1,458g
住友集团捐赠(安宅收藏)
紫红釉钧窑盆
明 15世纪
图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