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自称十全老人,在位60年,太上皇3年,高寿89岁,文治武功十分了得,艺术鉴赏力极强。在他的主导下,御窑瓷器集成创新,追求繁缛,奇巧华丽,创烧了众多新品精品,耸立起陶瓷发展史上的一座高峰。集15种釉彩、16道纹饰于一身的“大瓷母”即为乾隆朝烧制。
这位十全老人好写诗,成瘾成癖。据资料显示,他一生作诗41800余首,数量堪与全唐诗一比。有人统计,他89岁遐龄,如果9岁开始作诗,时长80年,平均每天作诗近1.5首,而且是从未间断,一天不落。
乾隆《咏挂瓶》双耳瓶
在他眼里,无处不是诗,无物不是诗。时人说是“诗尤为常课,日必数首”、“御制诗每岁成一本,高寸许”,真算得是一位高产诗人。在繁忙的政务之余,这种狂热和坚持不懈的精神,的确难能可贵。
他的《飞雪》诗有幸入选小学课本: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都不见。极像一位儿童在快乐地数雪花。最后一句与“飞入菜花无处寻”异曲同工,如画龙点睛,意境顿出。不过这一句据说是“铁齿铜牙”纪晓岚补写的。
诗的质量不高,但敝帚自珍,他统统当成“宝贝疙瘩”,号称御制诗,并且结集出版《御制诗集》传世。他还别出心裁,把诗句刻制在瓷器上。据记载,首次烧造御制诗在乾隆七年10月,由著名督陶官唐英“操刀”。
故宫藏“汝窑天青釉三足圆洗”
当时唐英从景德镇赶回九江关,在鄱阳附近接到家人急匆匆捧来的谕旨,“奉御旨,将御制诗一首,交唐英烧造在轿瓶上用”。诗是乾隆木兰围场秋猎途中所作的《咏挂瓶》:“官汝称名品,新瓶制雯嘉。随行供啸咏,沿路撷芳华。挂处轻车称,簪来野卉斜。红尘安得近,香籁度帷纱。”于是唐英急急回转,召集能工巧匠连夜烧造,奋战17天方才大功告成,受到乾隆朱批表扬——“所办甚好”。诗刻在双耳瓶上,隶书笔意,从右到左竖排,字体娟秀妩媚,共烧制两只。为此,唐英在御窑厂珠山建造了一座御诗亭,亭中立碑,碑上刻诗,以兹纪念。御诗亭仍存于御窑厂内。
其后这项临时任务时常发生。据统计,故宫收藏248件乾隆各式壁瓶,其中138件上刻有御制诗。这些诗、纹、器交相辉映的小型美瓶,主要悬挂于乾隆御辇内作为装饰品,方便出行途中随时把玩欣赏。
自然,有了景德镇御窑这块招牌,有了唐英的殚精竭虑和精益求精,这些御制诗轿瓶、挂瓶在历次拍卖会上价值不菲。嘉德2013年春拍中,一件“乾隆青花粉彩缠枝花卉开光梅菊图御制诗文柿蒂耳瓶”,几番竞价,以2702.5万元的高价成交;2013年香港保利拍卖会,一件乾隆粉彩御题诗芍药花口瓶,拍出1995万元的高价;2011年嘉德春拍的乾隆仿古铜釉御制诗文轿瓶,667万元成交……
当然,这些诗不仅仅只是文字,它们与瓷器图案、纹饰、工艺、器型发生了完美结合,具有极高的艺术性、观赏性。上述《咏挂瓶》双耳瓶,瓶体绘有蝙蝠、瑞桃,代表福寿双全,蝙蝠红色,飞翔于云纹之侧,寓意洪福齐天,另绘有山石、海浪等,美轮美奂。另一件“粉彩开光花卉御制诗文瓶”,腹部呈八莲瓣形,四面开光绘粉彩牡丹、荷花、芙蓉、梅花四季花卉,另四面开光以篆、隶、楷、行四体书,各刻乾隆御制诗一首,分咏牡、荷、芙蓉、梅。一诗一画,诗画交映,相得益彰,极具美感。
写诗、镌刻,烧制、把玩。这位十全老人感觉玩得还不过瘾,不够嗨。他瞄准了宫内收藏的历代名窑瓷器,专门创作了一批咏瓷诗。据民国郭葆昌考证统计,乾隆咏瓷诗有199首。嘿嘿,名瓷传之不朽,如果把我的咏瓷诗刻上去,岂不是锦上添花,美上加美?也可以传之万世了。
旨意自然不能违抗,名瓷也不得有丝毫损伤。这可忙坏、急煞了大内工匠。经过一次次试制,终于摸索出刻制经验。做到了两全其美。于是就有了我们现在所见的乾隆御题诗名瓷。特别是被乾隆目为“真正人间珍玩”的宋瓷,五大名窑定汝哥官钧全都一网打尽,无一“漏网”。包括宋定窑白釉碗、宋官窑粉青釉圆洗、宋官窑葵瓣口碗、宋官窑葵瓣口盘、宋汝窑天青釉三足圆洗、宋哥窑双耳炉,等等。
较出名的是乾隆《咏定窑白瓷婴儿枕》:“北定出精陶,曲肱代枕高。锦绷围处妥,绣榻卧还牢。彼此同一梦,蝶庄且自豪。警眠常送响,底用掷签劳”。瓷品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极为珍贵的故宫藏“汝窑天青釉三足圆洗”,镌刻御题诗一首:“紫土陶成铁足三,寓言得一此中函。易辞本契退藏理,宋诏胡夸切事谈。”诗句无非是阐述、分享自己鉴赏的心得感悟和审美情趣,至于能不能引起大家的共鸣,作为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的乾隆大帝可管不了。
也许是底部方便诗的镌刻,也许是乾隆还有自知之明,咏瓷诗大多刻制于名瓷的外底部,没有影响到瓷器的品位和品相。他对待历代名画可没这么客气,鉴赏一次,钤盖一次,左盖一个“十全老人”印,右钤一个“古希(稀)天子”章,还有乾隆御览、乾隆鉴赏之宝、太上皇帝之宝之类,数百枚常用的印章轮番上阵,让画作饱受蹂躏,品相大打折扣。
乾隆的御制诗和御题诗反映了他的鉴赏能力和艺术品位,可以一读。引用较多、诗意较好的是《赏钧红》:晕如雨后霁霞红,出火还加微炙工。世上朱砂非所拟,西方宝石致难同。
由于贪多求快,疏于锤炼,乾隆诗句的许多用字未经推敲,显得随意,同时诗句质木无纹,缺乏感情和意境,只是就事而作诗,没有进行深度挖掘。还有一些散文式的句子混杂其间,让人不堪卒读。有些是自说自话,不知所云,晦涩难解。如果不是打着皇帝的旗号强力推销,不是与精美的瓷器完美融合,这些御诗,估计早就湮灭在历史的烟尘之中,无声无息了。
文章作者:陈新斌
审 核:余 珺
监 制:苏小华
文章来源:景德镇日报